忆昔抚今|梦里老家
每当提及老家,我尤为自豪,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水泊梁山。
我从小就是在山坡上长大的,拾柴、采药、练武术、捉迷藏,连同我们的那个小村庄……,几乎所有的童年记忆都在山上。站在高高的山顶上往后看,我家的房子就隐约在树丛中。
可是现在,这村子、这房子、这树木……都不见了,那里被整理成了景区,挖土成湖,变成了一片“水泊”。政府开发旅游,村民都被迁走。再上山,就要通过特定的路线购票进入。
因为离开老家太久了,家里人一起时,话题也离不开老家。我与妻子常常回忆起:儿子很小的时候,一次刚刚睡醒,忽然冒出一句话:我想到爷爷的小村子里走一走。
三十年前,我读硕士研究生。春天,回家看望父母,正值香椿芽细嫩的时节,自家承包了一些树,父母让我带一些分送师友品尝。以前,我并不相信“亲情感应”、“父子连心”之类,可是那天早餐时,父亲出门后我忽然担心起来,心里发慌,饭碗也放下了。没过多久,母亲竟然就急急跑回,说父亲从树上掉了下来,腿摔断了……。
我飞快地跑去,父亲镇定地忍痛拉合了裂开的腿骨。不过,后来父亲的腿始终没能愈合好。他一辈子忙碌惯了,腿不好的时候也闲不住,开始的那些年,他仍和往常一样什么活都干,可能是太不注意,后来腿竟然越来越弯曲,这两年,自己走路都很艰难了。
然而,父亲却忘不了他住过七十多年的老家。这些年,距离不远的回迁房建好了,父母与三弟住在一起,有时候,也在我或者二弟、妹妹那里居住,然而,过些日子,父亲就想到要“去家里看看”。
说起那次“轰轰烈烈”的拆迁,母亲总是满脸的怅然,心疼得泪花在眼眶打转。那些省吃俭用置办的坛坛罐罐,多少年了,不舍得丢,不舍得换。父母要求我们节俭,父亲很喜欢一句话,“勤俭人家有余庆,谦恭君子有嘉名”,也不知有意无意地给我们说过多少遍。可这次,容不得他们多想了。
拆迁很“策略”,很突然。邻居们描述,那场面,就像硝烟弥漫的战场,于是,老人被裹挟到我妹妹家去住了。至于那些宝贝家当,母亲很无奈地摊摊手,“哪顾得了呀”,“不知道去了哪里”。
家里的老房子啥时候建的,我问过父亲,他也不知道。房子低矮,却也冬暖夏凉,母亲心里苦涩,却说“土房子养人”。可有时候,这房子也让我切实理解了“屋漏偏逢连阴雨”、“床头屋漏无干处”之类的句子。院子不太大,却种满了各种树,有香椿、石榴、榆树……,还有多种有名无名的花卉。以前皇上借“一院花木验农桑”,我家的悲苦喜乐就随着这些树木枯荣起伏。
我记得,在早已熏黑的梁柱上,有似为“万般皆下品,惟有读书高”的字迹,清晰可见,我认识父亲的字,那不是他写的。我没有见过爷爷,只听说以前一次大修族谱时,族谱的序言出自爷爷。后来父亲主持修谱,作诗一首以为族人行辈用字,说起这事我就骄傲半天。
弟弟妹妹们也许不知道,这辈子,我不仅最尊敬父亲,也最佩服父亲。父亲好像没上过几年学,可他却好像读过那么多的书。我小的时候,村子里年轻人喜欢“听书”,家父就是那“说书人”。尤其在夏天,晚饭没吃完,很多人就聚拢来等候了。一天又一天,好像他有讲不完的故事。父亲腿摔伤卧床时,村里分配土地,大家还抱着账本找来,没有他,那些边边角角的土地就扯不开。
我们兄妹四个齐刷刷长大时,不管别人说什么,父亲竟那样坚定地支持要我们读书。奶奶年迈,父母没白没黑地劳作。一次晚上挖地瓜窖,父亲在井下,我在上面用水桶拔土,因为犯困,不小心水桶掉下去砸破了父亲的头。哎呀,每次想起来,都心疼得直哆嗦。
所谓靠山吃山,小时候,家里没柴烧,就到山上拾草。母亲身体矮小单薄,但常常都与邻居家的年轻人一样,为不耽误出工,不耽误我们兄弟姊妹上学,就夜里上山,天亮时便背着一大捆柴草下山,赶回来为我们做饭。
父亲看得远,于是很乐观。上初中时,一次同学等我一起去上学,父亲笑称我家生活水平很高,“一顿鸡一顿鱼”。那一顿,我们吃的是榆钱,父亲是说“一顿饥一顿榆”。但父亲心地很善良,一次,村里的一个孩子给他的家人要钱,家人不给,那孩子哭了,父亲就悄悄塞给孩子几毛钱,可我很清楚那时我家的拮据。
在清苦的日子里,父母瘦弱的肩膀支撑着我们兄妹的天。这些往事,连同我们的老家一起装进了我的记忆,父母的勤劳与节俭却注定影响我们一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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